200多名乌克兰战俘在俄罗斯监狱中死亡。这是一个士兵的故事
乌克兰基辅（美联社）——“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乌克兰士兵Serhii Hryhoriev在前线的简短电话中经常说这句话，以至于他的妻子和两个女儿都把它记在心里。他的小女儿奥克萨娜（Oksana）把这句话纹在手腕上作为护身符。
即使在2022年赫里赫里耶夫被俄罗斯军队抓获后，他焦虑的家人仍然坚信他最终会没事的。毕竟，俄罗斯受国际法约束，有义务保护战俘。
然而，当赫里赫里耶夫最终回家时，尸体已经装在尸袋里了。
一份俄罗斯死亡证明称，59岁的普京死于中风。但是，一份乌克兰的尸检报告和一名与他一起被关押的前战俘讲述了一个不同的故事，讲述了他是如何死于绑架者的暴力和医疗疏忽。
Hryhoriev是三年前在监禁期间死亡的200多名乌克兰战俘之一。据人权组织、联合国、乌克兰政府和一名对战俘进行过数十次尸检的乌克兰法医的官员说，监狱里的虐待很可能是造成许多死亡的一个因素。
官员们说，监狱死亡人数表明俄罗斯有系统地残酷对待被俘士兵。他们说，像赫里赫里耶夫这样的法医鉴定差异，以及被肢解和腐烂的尸体的遣返，表明当局试图掩盖俄罗斯和被占领的乌克兰各地数十所监狱和拘留中心据称存在的酷刑、饥饿和糟糕的医疗条件。
俄罗斯当局没有回应记者的置评请求。他们此前曾指责乌克兰虐待俄罗斯战俘，联合国部分支持这一指控，不过联合国表示，乌克兰的侵权行为远没有俄罗斯被指控的那样普遍和严重。
“活得很好”
在失去了高中办公室职员的工作后，Hryhoriev于2019年加入了乌克兰军队。三年后战争开始时，他和其他士兵驻扎在马里乌波尔，这是一个工业港口城市，也是一场激烈战斗的发生地，远离他在波尔塔瓦中部地区的家。
2022年4月10日，赫里赫里耶夫打电话给家人，向他们保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和他说话。
两天后，赫里赫里耶夫所在部队一名士兵的亲属打来电话，说两名士兵被俘。马里乌波尔落入俄罗斯之手后，2000多名守卫该市的士兵被俄罗斯俘虏。
不久，他的家人接到国际红十字会的电话，确认他还活着，并正式登记为战俘，保证他受到日内瓦公约的保护。“我们被告知：‘这意味着一切都很好……俄罗斯必须把他送回去，’”赫里霍里耶夫的妻子哈琳娜（Halyna）回忆道。
2022年8月，她收到了他的一封信，信中用昵称称呼她。“我亲爱的哈洛卡，”他写道。“我活得好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出于对更多信息的渴望，他31岁的女儿奥克萨娜（Oksana）搜索了俄罗斯的社交媒体账户，那里经常出现乌克兰战俘的视频。最后，她看到了他，他看上去憔悴，牙齿都掉光了。他灰白的头发剪得很短，露出温和的面容，现在部分被胡子遮住了。
在视频中，可能是在胁迫下拍摄的，Hryhoriev对着镜头说：“我还活着，很好。”
“但如果你仔细观察他，就会发现那不是真的，”奥克萨娜说。
与他一起被关押的48岁乌克兰战俘奥列克西·洪恰罗夫（Oleksii Honcharov）说，事实令人沮丧。
从2022年秋天开始，洪恰罗夫和赫里霍里耶夫住在同一个监狱营房里。在几个月的时间里，他目睹了格里霍里耶夫在俄罗斯西南部的卡门斯克-沙赫金斯基惩教所里和其他战俘一样受到严厉的惩罚。
“每个人都受到了打击，没有例外，”今年2月作为囚犯交换的一部分被遣返回乌克兰的洪恰罗夫说。“有些多，有些少，但我们都接受了。”
在囚禁期间，洪恰罗夫忍受了数月的胸痛。他说，即便如此，殴打也从未停止过，有时是在他请求医疗救助后才开始的，但这些请求被忽视了。
“到最后，我几乎走不动了，”洪恰罗夫说，他一回到乌克兰就被诊断出患有肺结核——这种病在回国的战俘中越来越普遍。
一项调查发现，95%被释放的乌克兰战俘遭受了“系统的”酷刑。囚犯们描述了殴打、电击、窒息、性暴力、长时间的压力姿势、模拟处决和剥夺睡眠。
联合国驻乌克兰最高人权监察员丹妮尔·贝尔（Danielle Bell）说，“这种行为非常非法。”
报告还说，一些俄罗斯战俘在最初被捕期间受到乌克兰军队的虐待，包括殴打、威胁和电击。但报告称，在俄罗斯战俘被转移到乌克兰官方拘留中心后，虐待行为就停止了。
洪恰罗夫回忆说，格里霍里耶夫身体强壮，在强制训练中经常比年轻囚犯活得更久。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开始出现身体衰退的迹象：头晕、疲劳，最终在没有帮助的情况下无法行走。
然而，尽管他的病情不断恶化，监狱官员只提供了最低限度的医疗保健，洪恰罗夫说。
拼凑战俘的死因
在一间明亮、无菌的房间里，散发着人体腐烂的酸甜气味，Inna Padei对俄罗斯遣返的乌克兰士兵和从乱葬坑中挖出的平民进行尸检。数百具尸体被装在黑色塑料袋里，用冷藏卡车运送到她在乌克兰首都基辅工作的太平间。
那些在战斗中牺牲的人仍然穿着军装，经常有明显的外伤。前战俘的尸体穿着监狱制服，经常被肢解和腐烂。
帕代伊和其他法医专家的工作是拼凑出像赫里赫里耶夫这样的士兵是如何死亡的。这些报告通常是士兵家属获得的唯一可靠信息，乌克兰将利用这些报告和前战俘的证词，在国际刑事法庭（International Criminal Court）对俄罗斯提起战争罪指控。
帕代伊最近检查了一名前战俘的尸体，他的头骨右侧有一个杏仁大小的骨折。她说，这表明这名士兵是被钝器击中的，这一击的强度可能足以立即或不久后杀死他。
帕代伊说：“这些伤害可能并不总是导致死亡的直接原因，但它们清楚地表明对军人使用了武力和酷刑。”
今年早些时候，乌克兰战俘在俄罗斯被广泛虐待。该组织的报告尤其批评了俄罗斯对战俘的下落和状况保密的做法，称俄罗斯拒绝让人权组织或卫生工作者进入其监狱，导致家属数月或数年都不知道亲人的下落。
据乌克兰政府称，在俄罗斯遣返乌克兰的5000多名战俘中，至少有206人在被囚禁期间死亡，当时一处俄罗斯控制的监狱营房发生爆炸。据乌克兰检察官称，另有245名乌克兰战俘被关押。
随着更多的尸体被送回并确认身份，预计战俘死亡人数还会上升，但法医专家在确定死亡原因方面面临重大挑战。
在某些情况下，内脏器官缺失。其他时候，它看起来好像瘀伤或伤害被隐藏或移除。
乌克兰官员认为，俄罗斯肢解尸体是为了掩盖真正的死因。官员们说，极度腐烂是另一个障碍。
负责战俘事务的乌克兰政府机构发言人彼得罗·亚岑科（Petro Yatsenko）说，“他们把尸体放在那里，直到他们到达一个无法确定任何事情的状态。”
乌克兰总统弗拉基米尔·泽伦斯基表示，这一提示必须成为任何停火协议的一部分，同时还包括遣返被强行遣返到俄罗斯的儿童。俄罗斯和乌克兰在周末发生了冲突。
美联社采访了21名在囚禁期间死亡的乌克兰战俘的亲属。在乌克兰进行的尸检发现，其中5名战俘死于心力衰竭，包括22岁、39岁和43岁的士兵。另外4人死于肺结核或肺炎，另外3人分别死于感染、窒息和头部钝器伤。
帕代伊说，像这样的案例——以及她见过的其他案例——都是危险信号，表明身体虐待和未经治疗的伤害和疾病可能是许多士兵死亡的原因。
帕代伊说：“在正常或人道的条件下，这些都不会致命。”
在一份尸检报告中，验尸官说，一个人在死于心力衰竭和极度消瘦前几天被电击和殴打。其他尸检指出，尸体有坏疽或未经治疗的感染迹象。
帕代伊说：“获释囚犯所描述的一切……我们在尸体上看到的都是一样的。”
“天上的天使”
据洪恰罗夫说，在格里赫里耶夫被关押在卡门斯克-沙赫廷斯基监狱几个月后，在他的女儿在俄罗斯军队的社交媒体视频中看到他之后，他的健康状况严重恶化。
但是，Hryhoriev没有被送往医院，而是被转移到一个与其他囚犯隔离的小牢房。另一名乌克兰人质，一名医护人员，被派去陪伴他。
“潮湿、寒冷，根本没有灯光，”洪恰罗夫回忆说。
洪恰罗夫说，大约一个月后，他就死在了那个牢房里。根据他的俄罗斯死亡证明，那是2023年5月20日。
直到六个多月后，一名前战俘联系了他，赫里霍里耶夫的家人才知道他已经死了。然后，在2024年3月，乌克兰中部的警方打来电话：一具尸体抵达，上面有一份写着格里赫里耶夫名字的俄罗斯死亡证明。DNA测试证实就是他。
在乌克兰进行的尸检反驳了俄罗斯关于赫里赫里耶夫死于中风的说法。报告说，他的腹部受到钝器创伤，脾脏也受损，失血过多而死。
去年6月，赫里赫里耶夫的遗体被移交给他的家人，不久他就被安葬在他的家乡皮里亚廷。
为了纪念他，赫里赫里耶夫的妻子和大女儿亚娜（Yana）也效仿奥克萨娜，在手腕上纹上了他在手腕上钻孔的乐观表情。
“现在我们有一位天使在天上守护着我们，”哈利娜说。“我们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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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联社记者Yehor Konovalov， Alex Babenko和Anton Shtuka在基辅，Dasha Litvinova在爱沙尼亚塔林也参与了这篇报道。